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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难忘的一件事

        小时候,老师常以“最难忘的一件事”为题,让我们练作文。我绝对是靠编的,同学,老师,家长,没人在意你写了什么(除了暗恋你的人之外)。而立之后,人本应该变得强大洒脱,我却记住了越来越多的“最难忘的一件事”。它们常常被某个场景所勾起,并化身为判断未来的关键依据,或者某种悲哀情绪的风向标。下面要讲的这件事,每次都会在我的爱情不如意或者不可得的时候来敲门,毫无忌惮地渲染着美好爱情身后拖着的那长长的影子。

        很多年前的圣地亚哥,朋友租房,看中了某二居室中的一间。房东住着另一间。某天下午,我陪他去看房。房东是位四十出头的印度裔男人,披着长卷发,穿着邹巴巴的睡衣,瘦瘦地显得精明。客厅很暗没开灯,窗帘半掩着,墙面泛着暗黄色的光,透着股凄凉。沙发倒算整洁无杂物,大概是他长期窝在卧室,少用客厅的缘故。墙角供着印度教的神灵,前面放着祭品。我们看了要租的卧室和卫生间,虽算干净,却太小,朋友并不满意。

        我问房东先生,“你,一个人,住在这里吗?”

        他没看向我,只是冷冷地说,“不然呢?”

        朋友又简单问了些租房的细节,我们就打算离开。 

        他很直接,问我朋友:“你准备租吗?”

        朋友说:“我需要考虑下,过几天答复你。”

        他耸了耸肩,说:“尽快,还有人看房。先定先得。”说完,他懒懒地晃向冰箱,拉开门,从里头掏了半天,提出一瓶牛奶夹在腋下,又摸出一盒奥利奥。接着,他关上冰箱门,调整了下姿势,夹出一块奥利奥,整片扔进嘴里,咬了两口,就举起奶瓶往口边送。我清晰地记得夕阳从半掩的窗帘缝隙之间照射在他手中的那瓶牛奶上,把白色染成了橘色。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在那个时候问他:“先生,这是你的晚餐吗?”

         他一边咀嚼,一边不耐烦地回我:“不然呢?”

         刹那间,我只觉得他好可怜。这个年龄,没能拥有一个称之为“家”的东西,大概是失败的人生吧,纵使他享受着喝牛奶与吃奥利奥带来的快感。

         我呢,也喜欢奥利奥,沾牛奶。每次混起这两样,往嘴边送时,都会不自觉地想到这位住在圣地亚哥的房东。久而久之,这种没有“家”就是失败的心魔,变成了爱情身后拖着的张牙舞爪的影子。而我自己呢,大概也变成了那时我在心中可怜的他了吧!

         想到这里,不禁唏嘘。

 

​做一个有趣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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